機槍聲掃射過用來遮蔽的戰壕,周遭傳來的轟炸聲如交響樂團般連綿不絕。
硝煙伴隨著血霧彌漫於空氣之中,刺鼻的味道每分每秒都告訴腦袋,眼前煉獄般的景象,毫無疑問是事實。
本為人體的碎塊四散堆疊於戰壕之中,如同被放在烤肉架上太久的肉片,漆黑的發散著焦臭,地表如哀慟般不斷晃動著。
我手中握緊著機槍,用僵硬泛白的指尖對著在遠方的數個巨大的機械身影扣下板機,不斷在指間施力,重複單純的作業。
扣下、扣下、扣下、扣下。
扣下、扣下、扣下、扣下。
槍管越發炙熱,內心卻越發冷靜。
手中的二十毫米機關槍即將用光子彈,一分鐘七百二十發的子彈掃過對面巨大的人形兵器,卻只是把銀閃閃的裝甲清洗的更加雪亮。
即使如此內心依然沒有一絲動搖。
敗北是必然的結果。
用步兵團對上機械裝甲兵團,即使不用量子電腦也能輕易推算出。
這理所當然的過程。
這理所當然的結果。
喀拉。
手中的搭檔終於對自己毫無意義的工作抗議而罷工了。
已經沒有能夠替換的彈夾了,唯一的武裝只剩下小刀。
想到這裡突然覺得自己還是有一絲絲的幽默感的,居然能用如此生動的方式來形容自己的武器,隊裡的伙伴一定十分訝異吧。
如果還活著的話,說不定會拍著我的肩膀大笑說道:「你這個冷血的傢伙腦中,居然他媽的還有幽默感存在。」
可惜會對我這樣說的人已經死光了。
年紀最長的軍曹被激光輕鬆蒸發。
小隊長被僅僅一發子彈掃斷身體。
醫護兵被巨大的光束刀刺起丟棄。
剩下人員的死法也全都有著後現代性的藝術感。
唯一殘存的我究竟會怎麼死,不得不說其實有些好奇,若我死後把這件事情跟先走一步的同伴說,他們大概又會被我的幽默所嚇到吧。
許多人都說瀕死體驗會使人發生不可思議的變化,如力氣大增,腦袋突然變聰明之類的,沒想到我死前的變化居然是毫無用處的幽默感大增。
不過看著手中那只具備諷刺性作用的機槍,突然覺得不管幽默感怎麼增加,似乎還是差上頭的那些掌權者一些。
用二十毫米機槍對上比人還大的機甲步槍。
用手榴彈對上電磁砲。
用小刀對上光束刀。
用肉體對上巨型泛人形機甲。
還有出戰前司令那句。
「你們絕對不是棄子!」
真是幽默呀。
……太幽默了。
「哈、哈。」
象徵性的笑了幾聲,乾枯的喉嚨發出不成樣子的聲音,口中有股鐵質味,鮮血的味道。
身上的傷口已經漸漸沒有任何感覺。
我把機槍隨手丟棄,從胸前口袋中拿出破爛的香煙包,把最後一根香煙叼在嘴邊,雙手四處摸索褲檔,卻怎麼也找不到打火機。
大概是戰鬥時不知道掉哪吧。
我苦笑了一下,沒想到老天連最後一點心願也讓我完成。
當然四周是不缺乏火源,但只要我隨意移動一下,被點燃的恐怕不只有煙頭。
「算了。」
口中叼著沒點火的香煙,我輕鬆的躺在戰壕裡,雙手墊在腦袋後面望向天空。
轟炸聲依舊沒有停過,周遭已經幾乎沒有再聽到慘叫聲了。
灰紅色的天空象徵著這受汙染的末世。
慢慢閉上眼睛,不再看這醜陋的世界一眼。
從最初開始,自己就沒什麼牽掛了。
家人早就都餓死了,唯一能算有牽絆的同伴也都先走了。
在這理所當然的世界。
這理所當然的過程。
這理所當然的結果。
恩……
也該去死了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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