踏起浪板後，你還能放棄嗎？

關於寫作

對我來說寫作是很苦的事情，就像毒癮一樣，一旦走上就很難回頭。

許多人會說得很好聽，但若要我誠實去說的話，把整個寫作歷程的情緒零零碎碎加總起來，從中得到的快樂真能大於痛苦嗎？

我不覺得。

當然絕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，有些人確實能寫得很快樂，就像史蒂芬金曾經說過，即便是他寫作最痛苦的時期，跟其他時間相比也是很快樂。

但我不是，我只能猜想或許我不是那種幸運的人吧。

可我還是寫，拼命寫，死命寫，要問我為什麼？我也很難回答。

就像過去我曾在墨爾本學習衝浪，整整一個月。說實話我實在太沒天分，若將體會到的痛苦加總起來，大概比得到的愉快還高三倍不止。對我來說，所謂的衝浪，就是花費大把的苦力、時間、外加上滿身的擦傷紅腫，去換得短短一瞬間的愉悅，往往辛苦遊了三十分鐘，換得的只有短短站起來的三十秒。

可我還是樂此不疲，若把各種運動的努力和作為報酬的愉悅列出成表，對我來說絕對很少有比衝浪性價比低的運動。

硬要說為什麼會繼續的話，大概是忘不了吧，第一次在浪板上搖搖晃晃站起來時，戰戰兢兢低頭看著下方波折的粼光，揚起的浪花輕觸著腳跟，身上浴著的海水吹起勁風來有點冷。

說起來真的也沒什麼令人特別感動的地方，但就是忘不了。

寫作也是如此，很苦很苦，苦得想死，但一路走來，總有些讓你忘不了的時候，讓你不由自主地追求著那片海市蜃樓，即便赤裸的腳底已被熱沙徹底灼傷。

經濟學的模型總預設人是理智的，可作家不是。

比起正常人，作家更像是一種不斷追著心中幻影跑的可悲生物。

而寫作，不過是一種漸進式的誤入歧途。

當過了將寫作視為興趣的時期，寫作再也不是宣洩情緒的一種工具，而是一項必須認真看待，必須對讀者（無論多少）負責的責任。

當它成為一項工作、一種責任後，即便是多麼沒有情緒，多麼沒有意願，多麼倦怠，還是得拿起筆，還是得敲起鍵盤。

這種痛苦，源自於開始意識到原來寫作，不再只是寫給自己看之後。

然後你開始會去網路上翻找寫作教學的文章，把市面上能買一二十本寫作教學書全部買回家，開始把喜歡的作者書籍拿來劃線、褻瀆地分析拆解架構，當看到一本好小說時，你不再能放縱情緒焦急地看下去，而是會先將書本蓋起，靜靜閉眼詢問自己為何想看下去？

回頭望去，你會發覺犧牲的金錢與時間，絕不止比預期中超過一點點。

一切的一切，都是因為你希望讀者們能看到你腦海中同樣的風景，為了如此，即便犧牲再多時間，浪費再多精力，甚至痛苦到想拿頭撞牆，你也很難停下來。

沒辦法，誰叫那風景就是這麼美，美到讓人忘也忘不了。

踏起浪板後，你還能放棄嗎？